正义与发展党（以下简称AKP）在5月5日召开了中央决策委员会（MYK）会议，虽然是常规会议，但是在会议结束后达乌特奥卢所主持的新闻发布会上却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件。

达乌特奥卢经过短暂的新闻发布会后，正式宣布AKP将于5月22日召开非常会议，选举新的党领导人。同时他还宣布自己将不参加选举。达乌特奥卢的消息不仅成为了土耳其国内舆论的热门话题，也让国际社会感到惊讶。

那么，仅仅上台21个月的达乌特奥卢为何突然宣布下台？AKP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件？这次事件将如何影响土耳其的政治？

一、双头领导的冲突

虽然达乌特奥卢的宣布来得很突然，但是实际上AKP内部的问题一直都存在，尤其是达乌特奥卢与埃尔多安之间的问题，从达乌特奥卢领导AKP后就开始了。埃尔多安担任土耳其总统之后并没有放弃对AKP的控制，相反经过他的认可以后，他把总理和党的领导位置托付给能与自己配合的人。

因此，埃尔多安一开始就在寻找一个托付者，在他实现总统制之前能够担任党的领导人和总理位置。但是，达乌特奥卢担任党的领导人和总理位置后，日益强调自己在党内和治理国家方面的权力。达乌特奥卢的这一表现早就让「总统府」感到不满意。

所以埃尔多安曾对媒体表示：「在土耳其有双头领导的情况，土耳其实现总统制是必要的」。据土耳其媒体报道，过去21个月的时间内达乌特奥卢与埃尔多安之间在20个问题（4个部长的腐败事件、党的成员名单事件、联合政府的谈判、任命官员，新宪法和总统制等等）上发生了巨大的矛盾，而最近发生的两大事件，让两人之间的矛盾走到顶峰。一是达乌特奥卢对地方党组织领导人的任命权被转让给了AKP的中央决策与管理委员会（MKYK）；二是「鹈鹕文件」被泄露给媒体。

首先，AKP4月29日的MKYK会议结束后，新闻发言人宣布MKYK正式收回了任命地方组织领导人的权利。拥有50位成员的MKYK以47人的赞同票通过了该决定。虽然当时新闻发言人强调这次决议是正常的运作，并无不同寻常的情况，但是随后事情的发展就证实了党内存在的问题，而「鹈鹕文件」的泄露更加速了事态的发展。匿名者向媒体泄露的「鹈鹕文件」透露了达乌特奥卢在党内如何组织自己的团体并计划消弱埃尔多安在党内的影响力。同时还泄露了达乌特奥卢在国家各个部门如何组成自己的平行组织，且指出一些具体的名字。

「文件」泄露之后的第一次AKP小组会议上达乌特奥卢进行了常规的演讲，但是这次演讲却发出了他将要下台的信号：一是他的演讲时间与平常相比减少了；二是他强硬地否认了该文件所泄露的信息，并说道：「如果有必要，我会把我的地位放在脚下，不会让任何AKP成员感到伤心...」。

据土耳其学者的解读，实际上在这次演讲之前，他就已经决意下台；还有一些记者报道称他已经向埃尔多安请辞。5月5日的MYK会议上，虽然达乌特奥卢没有宣布辞职，但发表声明称将要下台。需要注意的是他并没有正式宣布他的辞职，只是表示将进行选举，而自己不会参加选举。

二、发人深思的演讲

5月5日，达乌特奥卢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只有30多分钟。他的整个演讲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半段简要介绍自己担任土耳其总理21个月以来所实现的成就，后半段是解释其下台的原因。他的演讲内容和他的肢体语言传递了很多信息。

「我的实际任期短于4年的预期，这不是我的选择，而是一个必要的结果」，这句话表示他并不想下台，而是被迫下台。在演讲的前段他不断地强调在自己的任期内，土耳其在经济、政治、反恐、欧盟关系等方面所获得的成就，实际上他是在暗示，「在我的总理任期内，我是一位非常成功的领导，而非托付者的总理，我获得了土耳其人民的49.5％的支持，是人民选择了我」。

这就是他与「总统府」之间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但达乌特奥卢在演讲的后段进一步解释了他为什么决定下台。他说「我的路伴在路上放弃了我」。他指的是4月29日MKYK对他任命地方组织的领导人的决议。作为总理和党的领导人他没法接受这一决议，毕竟他是总理、AKP主席。

在他的演讲中有两点值得深思。一是既然达乌特奥卢在任期如此成功，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自愿下台？二是他所谓的「路伴」，即MKYK的所有成员，为何在路上放弃了他？MKYK的这次决议是否为他们的真实想法？还是他们被逼迫了？

三、如何解读达乌特奥卢的下台？

达乌特奥卢的下台对AKP和土耳其具有重大的意义。

达乌特奥卢在2015年10月1日的土耳其大选中以49.5％的支持率当选了土耳其总理，所以他是土耳其公民所选出来的合法总理。他在演讲中也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因而，这次事件实际上是土耳其国家的合法总理被迫下台。根据土耳其学者Mumtaz’er Türköne的观点，这次事件可以被看作是「总统府的政变」。他还指出这次事件与土耳其历史上的政变具有相似的情形。

在60年、71年和80年的政变中，合法的总理就曾被迫下台，但其中的最重要的区别是，前者都由军队发动；共同点则是，根据土耳其宪法，总统对各个政党的立场必须是中立的，并且不能干预政府，但在这些事件中总统都超越了宪法所限定的界限。

笔者认为，达乌特奥卢事件进一步损害了人民对「总理」在土耳其民主制度中的认知。在此事件发生后，无论谁担任总理，都无法真正代表「总理」原有的意义。因为自达乌特奥卢之后，将要担任总理的候选人很可能必需满足一个特定的要求，即服从和配合「总统府」，毕竟埃尔多安在过去两年里，不断地强调总统制对土耳其政治的必要性。

事件发生后，AKP就此进入了无路可退的境地，这次事件也再次证实了AKP内部的矛盾。此前包括居尔、阿伦奇、巴巴詹等在内的AKP元老都一步一步被迫退出。在达乌特奥卢的下台后，党内的所有成员以及地方组织都很可能成为支持埃尔多安的人。

鉴于此前埃尔多安在党内已经控制着绝大多数的权利，因此可以认为他只是加强了在党内的控制力。在5月22日AKP选出新的党领导人之后，很可能党的地方组织、MKYK和MYK成员，甚至各个官员及部长都会被更换，而这正是达乌特奥卢与埃尔多安之间的重要的问题之一。

总之，无论此后谁将成为党的领导人或总理都不重要，可以预测将上台的人必须服从和配合总统府。

根据路透社的报道，埃尔多安希望在过渡政府下进行提前选举，并获得367议会员来改变宪法，实现总统制。路透社还指出，目前民族行动党和人民民主党面对着不可超越的10％的选举门槛。

无论此后土耳其有怎样的发展前景，笔者都认为AKP已经成为没有未来目标的政党。一旦新宪法、总统制等这些事务成为某个政党的目标，那就说明该政党的目标仅仅是周期性的；与此同时，实际上在土耳其的经济、政治、社会等问题上，甚至在周边地区事务上都存在着较严重的长期性问题。如果执政党的目标不围绕着这些议题，该党如何能确保土耳其的未来？

（作者：法提赫）

来源：中东研究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