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色列右翼重要政治人物、国防部长亚阿隆宣布辞职。亚阿隆是内坦亚胡领导的右翼政党利库德集团成员，2015年5月出任国防部长，是以色列安全内阁的核心成员之一。

在当前以色列内阁脆弱优势平衡面前，亚阿隆的辞职，无疑将会给以色列政坛以及未来政治格局带来巨大的影响。

总理与防长的关系危机　

亚阿隆的辞职，主要源于其与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在处理以色列士兵枪杀巴勒斯坦俘虏事件上的分歧立场。在3月24日，一名以色列士兵在希伯伦，枪杀了一名试图袭击以色列巡逻队的巴勒斯坦青年，而当时该巴勒斯坦青年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此后以色列军队决定将这名士兵转送法院提起诉讼，追究这名士兵的法律责任；而以色列政客包括内坦亚胡和在野党领导人利伯曼等都支持这名士兵的举动，反对惩罚这名士兵。

随后不久，以色列国防军的副总参谋长雅伊尔在一次演讲中公开将以色列暗喻为当年的纳粹政府，此言一出让以色列国内舆论哗然。不过亚阿隆却继续力挺雅伊尔的表态，并没有在公开场合批评雅伊尔。在以色列的“阵亡士兵纪念日”上，亚阿隆发表了力挺军方的演讲，鼓励以色列军队“保持武装的纯洁和自己的道德”，避免受到来自政治和其他各种声音的干扰，保卫国家。

5月14日，当以色列空军在特拉维夫为了庆祝以色列国庆日而举行飞行表演时，内坦亚胡却出人意料的声称，他自己赞成将明年的国庆日阅兵礼搬到耶路撒冷举行。以色列上一次在耶路撒冷举行国庆日阅兵是在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结束后，出于避免刺激阿拉伯国家的考虑，以色列已经数十年不在耶路撒冷阅兵。而此时内坦亚胡再次宣布在耶路撒冷阅兵，则显然是为了表明自己逐渐右倾的政治立场。

但亚阿隆并没有屈服，反而继续向着内坦亚胡发炮。在5月15日以色列国防军招待会上，亚阿隆在演讲中高声呼喊：“今夜我重复我对你们的要求：大胆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你的立场和主流立场不一样，也要大胆的说出来。”亚阿隆的言论，被普遍视为是针对内坦亚胡的回击。

面对分歧日益严重的政府－军队关系，内坦亚胡曾经召见亚阿隆并进行了谈话，尽管随后两人发表的联合声明声称，总理和国防部长之间并没有意见不合，而且认为军队可以自由发表言论，但是熟悉以色列政坛的人士恐怕一眼就可以看出，亚阿隆的职务可能不保。

高调的亚阿隆

如果我们回看内坦亚胡的执政经历，他和国防部长关系破裂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在1999年，内坦亚胡就曾经和当时的国防部长摩尔德哈伊因为巴勒斯坦和谈问题而分道扬镳。摩尔德哈伊随后离开利库德集团，并自立门户，不过很快却又因为“性骚扰”的指控，最终从以色列政坛隐退。

而同样正是1999年，已经从以色列国防军退休的亚阿隆，被内坦亚胡看中而加入利库德集团。当时内坦亚胡尽管出身右翼，但是阵营之中缺少某些“中间翼”或者“左翼”元素。正因为此，出身基布兹（以色列的集体农庄）、父母都是欧洲犹太人以及有着出色军旅生涯的亚阿隆，成为了内坦亚胡拉拢的对象，最终亚阿隆加入利库德集团，并很快进入议会，成为部长乃至副总理。

亚阿隆的父母都是以色列的中左翼人士，其父亲是以色列建国之前犹太人地下武装“防卫军”的成员，而其母亲则是纳粹大屠杀的幸存者，年少的亚阿隆曾经是以色列左翼“以色列学生和青年工人大联盟”的活跃分子，而因曾经是“左翼”身份，也让他进入利库德集团后，成为了右翼和极右翼分子批评的目标。

亚阿隆在外交方面的立场，同以色列右翼阵营的其他领导人分歧不大，比如在伊朗问题上，亚阿隆就坚决要求对伊朗保持高压态势，认为“除非打击伊朗，否则中东永无宁日”；在叙利亚问题上，亚阿隆也赞成对于叙利亚境内的战事进行有限度的介入，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落入黎巴嫩“真主党”手中；在对待周边的袭击威胁时，亚阿隆也曾经力主不许定居点附近的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同乘公交车，认为此举会增大袭击风险；在扩建犹太定居点问题上，亚阿隆更是高呼，一旦奥巴马任期结束，以色列就应该立刻抓紧时间扩大定居点建设。

尽管在安全和外交事务上同利库德集团相符，但是在一些敏感的社会事务上，亚阿隆则有着自己的左翼立场，比如支持以色列的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以及对于国防军在执行军事行动中保持“道德”，都使得亚阿隆同利库德集团其他领导人分歧显现。

右翼力量将重组

内坦亚胡领导的此届内阁，始终存在着巨大的不稳定性。在以色列议会的120个议席之中，内坦亚胡内阁仅仅拥有61个席位，这样尴尬的多数席位，很容易受到某一个议员离职的冲击。因此从上任之初，内坦亚胡就希望能够扩大自己的执政基础，而选择与其他拥有较多席位的政党合作，也就成为了内坦亚胡的优先考虑项。

不久前，就有不少消息显示内坦亚胡和以色列在野的左翼政党“工党”领导人赫尔佐格洽谈合作，希望将赫尔佐格拉进自己的内阁之中。不过与“工党”的谈判并没有成功，赫尔佐格在“工党”内部的领导人地位并不稳固，因此与右翼的联合执政的洽谈，受到了来自颇具威望的党内领导人如亚奇莫维奇等人的抨击，所以赫尔佐格不能在执政关键问题上对利库德集团和内坦亚胡让步太多，否则自己的党首地位也将失去。

随着亚阿隆的离开，下一任国防部长普遍认为将是右翼政党“我们的家园以色列”党领导人利伯曼。利伯曼曾经是内坦亚胡的重要政治盟友，此番如果能够出任国防部长，无疑是利伯曼的一个重要机会。内坦亚胡拉拢利伯曼入阁，将会很大程度上增加自己的执政优势席位，但是利伯曼本人并没有在以色列国防军服役的经历，军旅生涯的缺失使得这位文职部长能否驾驭国防部还存疑问。

以色列右翼政治力量，很可能因亚阿隆的出走而经历全方位的洗牌。拉拢左翼“工党”不成功，中间翼的“未来党”领导人拉皮德又不愿意入阁。内坦亚胡如果真的拉拢利伯曼入阁，将意味着自己执政团队更加右转。这也意味着，内坦亚胡不得不在未来同右翼政治中其他人物如少壮派的纳夫塔利等人争夺右翼选民的选票，未来以色列各个右翼政党之间的竞争，可能会促使利库德集团滑向极右翼。

另一方面，亚阿隆的离开，可能会促使中右翼的崛起。在此次以色列政府组成之前，“我们大家党”的领导人卡隆已因其中右翼政治立场而炙手可热，进入内阁之后，现在的在野党集团领导人、中间翼“未来党”领导人拉皮德开始蓄力组建更大的中右翼联盟。一方面，拉皮德远离左翼政治力量，疏远同“工党”和左翼政党“力量党”的关系，避免卷入敏感社会议题的纷争；另一方面，主动靠近利伯曼，力求组成与右翼影响力政治力量的合作，窥视下一届议会选举。

此次亚阿隆离开，将意味着以色列右翼一位重量级人物的落单，拉皮德很可能会抓住机会与亚阿隆进行合作，凭借其威望逐渐将“未来党”转变为中右翼政党，填补当前以色列政坛的空档。

亚阿隆的辞职尽管没有影响以色列当前内阁的稳定，但很可能会对未来以色列右翼政治力量的分化产生巨大的影响，以色列未来的政坛形势变化也势必更加激烈和复杂。

（作者：王晋，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国际关系系博士候选人）

来源：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