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土耳其在叙利亚战场上的军事进展不断，尤其是在9月初以来，土耳其支持下的“叙利亚自由军”不断攻占土耳其－叙利亚边境地区，土耳其打击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战略目标更加明确，在叙利亚国内战场局势乃至未来政治格局之中，也必然将发挥巨大的乃至关键作用，但与此同时，土耳其由于自身库尔德问题的限制，国内政治也必然存在一定的隐忧。
土耳其的库尔德问题已经进入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伊斯兰国组织还是库尔德武装？
9月“叙利亚自由军”在土叙边境地区的军事进展顺利，已经实际上控制了叙利亚北部幼发拉底河以西的广大地区。在2014年以来，阿勒颇以北－幼发拉底河以西的广大土叙边界地区都是伊斯兰国组织的控制区域，也是伊国组织向外获取补给的重要基地。但是随着叙利亚自由军的不断进攻，该地已成为了土耳其及其支持下的叙利亚自由军的控制区。
那么问题来了，土耳其在下一步是要继续向东，帮助和支持叙利亚自由军进攻幼发拉底河以东的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人民保卫军”的广大占领区，还是向东南进攻伊国组织的控制区？对于土耳其来说，如果选择进攻人民保卫军，那么下一步就会进攻叙利亚北部城市杰拉布鲁斯以南的军事重镇曼比杰，这样土耳其和叙利亚自由军就将直接面对人民保卫军和其领导的“叙利亚民主军”。如果选择进攻伊国组织，土耳其军队以及叙利亚自由军将会直接进攻伊国组织控制之下阿勒颇北部城镇阿尔巴布。
从当前来看，尽管土耳其出兵叙利亚的重要理由是清除伊国组织，但是应当指出的是，土耳其出兵叙利亚的很大原因是为了清除或者打击在叙利亚北部的库尔德武装力量，或者至少防止盘踞在当地的库尔德武装力量形成未来类似于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那样的准独立国家。
其实从宣布出兵叙利亚北部开始，土耳其的战略目标就很明确，那就是一定要肃清土叙边境地区的库尔德武装团体，并且完全掌控土叙边界地区。
从今年5月份土耳其总理达武特奥卢辞职，尤其是今年7月份土耳其军事政变之后开始，土耳其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对叙利亚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土耳其在多个场合不再反复强调“巴沙尔必须下台”这样的叙利亚政策底线，转而强调在“必须尊重叙利亚领土完整”的基础上，“扫除叙利亚北部的一切恐怖组织”。
土耳其在叙利亚问题上的表态转变，其实都是针对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一方面，“保证叙利亚领土完整”，在当前的政治语境下，其实就是防止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在叙北部做大做强，最终成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而过去数月间，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和“民主联盟党”（PYD）不断在外交、政治构建等方面试图实现突破，朝着地方“事实国家”的方向努力，这是土耳其所不能容忍的，也是土耳其提出“领土完整”的暗含之意。
而打击“一切恐怖组织”，尽管国际社会尤其是美国欧洲等西方世界都将伊国组织视为恐怖组织，但是土耳其自身却更加重视对于叙利亚北部同库尔德工人党关系密切的库尔德人民保卫军的打击。而当前伊国组织在战场上势力衰微之际，打击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就成为了土耳其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
土耳其与美国分歧
不过在打击伊国组织的名义下打击人民保卫军，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在军事上的巨大成功，而且更需要在战场上进行进一步的战略思考。从当前看，伊国组织势力衰微，各方力量所考虑的都是如何在“后伊斯兰国”时代布局叙利亚北部的政治力量范围。
下一步土耳其及其支持下的叙利亚自由军将很可能会进攻叙利亚北部的达比克镇（伊国组织的官方刊物Dabiq即因此镇而得名），随后将达比克至新近控制的阿尔拉伊一线完全控制，切断伊国组织控制下的阿尔巴布与人民保卫军占领区的一切陆路联系，最终迫使国际社会承认土耳其以及叙利亚自由军在叙利亚北部打击伊国组织的优势地位，进而在未来的叙利亚战场乃至政治安排中占据主导权。失去打击伊国组织价值的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也将由此沦落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割据势力，被国际社会抛弃也是迟早而已。
当然，无论土耳其和叙利亚自由军未来如何选择主攻方向，都要考虑到美国因素，尤其是美国和西方世界对于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一个定位问题：究竟美国将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人民保卫军定义为打击伊国组织的工具和临时盟友，还是美国已经在私下里同人民保卫军达成了一定的政治协定，在未来的叙利亚政治重建中赋予一定的政治地位？
在不久前的杭州G20峰会上，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进行了会谈，从各方披露的会谈内容来看，土耳其和美国在未来叙利亚北部的安排上有着不同的蓝图。奥巴马当时的暖场词不温不火：“我们很高兴能够在此见到仍然平安的您，并且希望能够继续我们之间的联盟和伙伴关系。”由此可见，埃尔多安和奥巴马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分歧仍然存在。
当奥巴马表示，叙利亚北部的曼比杰驻扎的人民保卫军已经撤离，留下的是叙利亚民主军的阿拉伯武装团体时，埃尔多安霸气回击：“既然人民保卫军走了，叙利亚自由军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挺近曼比杰了。”随着土耳其在叙利亚北部的介入力量越来越大，有消息认为，未来土耳其可能会派出3500人至4000人（六至八个旅）的兵力直接部署到叙利亚北部，直接介入到打击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行动中来。
土耳其库尔德隐忧
与土耳其在叙利亚战场上打击库尔德武装相伴的是，土耳其国内库尔德团体对于政府的不满不断增加。7月的土耳其政变中，一些土耳其政变军人试图直接杀入关押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奥贾兰的伊姆拉勒岛，目标是将奥贾兰绑架或者杀害。只不过最终兵变失败，此次负责突击任务的政变军人也并未成功执行任务。但是奥贾兰的命运在此次突击事件之后成为了一个让人担忧的秘密。
尽管从1999年开始，奥贾兰就已经被土耳其政府拘捕并被关押在重兵把守的伊姆拉勒岛之上，但是奥贾兰仍然是土耳其国内库尔德政治运动的重要领袖。土耳其政府一直和奥贾兰在狱中进行谈判，2015年2月，土耳其政府和奥贾兰终于达成了协议。不过2015年7月开始的土耳其国内恐怖袭击频发，土耳其政府和库尔德工人党之间的和平信任关系逐渐破碎，停火协议也最终无果而终。
尽管奥贾兰已经在监狱中被关押十多年，但是对于库尔德民众来说，奥贾兰仍然是一个领袖式的人物。上一次奥贾兰被土耳其政府允许露面是在2015年4月份，当时负责给库尔德工人党传递奥贾兰口信的民主人民党代表在伊姆拉勒岛上见到奥贾兰。在此之后，奥贾兰再也没有会见来自其他人权团体和党派的代表。
而随着7月份军事政变的发生，叛乱军人对于伊姆拉勒岛的进攻是否伤害或者杀死了奥贾兰，土耳其仍然没有公开相关情况，包括在野党人民民主党在内的库尔德社会团体纷纷谴责正义与发展党政府，这也成为了土耳其政坛的一大隐患。
面对叙利亚北部的动荡局势，直接介入的土耳其逐步建立有利于自己和孤立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政治和军事态势，防止叙利亚北部出现类似于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政治实体。但是从当前看，土耳其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仍然需要协调与美国和其他大国的立场，并且更需要面对来自于国内库尔德团体的政治压力。如何平衡叙利亚库尔德难题，将极大的考验土耳其政府的政治智慧。
从当前看，土耳其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仍然需要协调与美国和其他大国的立场，并且更需要面对来自于国内库尔德团体的政治压力。如何平衡叙利亚库尔德难题，将极大的考验土耳其政府的政治智慧。
（作者：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博士获选人）
来源：联合早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