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都聚焦卡塔尔外交风波事件时，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两大政党库尔德民主党和爱国联盟，共同在6月7日悄然宣布，将要在9月举行关于独立的全民公投。
尽管包括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在内的地区国家和美国、俄罗斯等国并不赞成，但是一个独立的库尔德国家似乎即将出现在中东的地缘政治版图之中。
伊拉克库尔德人的奋斗史
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就已经开始浮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库尔德人曾经参加和支援了英国军队打击奥斯曼帝国的军事行动，在一战后库尔德人代表也参加了巴黎和会。1920年《色佛尔条约》中就规定，将今天亚美尼亚到伊拉克北部的一个狭长地区作为库尔德国家的领土。但是随着1923年凯末尔革命的成功，在随后的《洛桑条约》中土耳其收回了诸多主权，库尔德人建立独立国家的期望也就此破灭。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苏联为了防止伊朗倒向德国，出兵攻占了伊朗北部，而今天伊拉克北部库尔德自治区的部分地区，也在苏联部队的管控范围内。而且在二战期间，苏联为了遏制伊朗的影响力，积极的支持库尔德人地方武装的发展。
1943年伊拉克库尔德人爆发了武装起义，但是很快被伊拉克军队和英国军队剿灭（当然，也包括很多当地反对巴尔扎尼家族的库尔德人部落武装），反叛的领导人穆斯塔法·巴尔扎尼（同时也是今天伊拉克自治区总统马苏德·巴尔扎尼的父亲）不得不退入伊朗北部，在苏联的帮助下于马哈巴德成立了库尔德民主党，并在1945年底宣布建国。
不过在苏联几经权衡后，放弃了对伊朗的公开干涉，在1946年撤出伊朗北部。随后形单影只的库尔德共和国也无法避免被伊朗军队剿灭的命运。
上世纪70年代末期，当时刚刚夺取政权的萨达姆曾经在执政初期，许诺库尔德人予更大的自治权，但是随着自治变为更加难以控制的地方政治力量，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两伊战争爆发，库尔德地区出现权力真空，伊拉克库尔德人武装在巴尔扎尼和塔拉巴尼的领导下，迅速控制了北部的大部分地区，包括埃尔比勒和苏莱曼尼亚等地。但是在1991年3月，萨达姆在平息了伊拉克南部什叶派叛乱之后，挥军北上，迅速击败了库尔德地区的武装。
在1991年底，美国以“保护库尔德平民”为由，宣布将伊拉克北纬36度线以北地区设为禁飞区，因此在美国的保护之下，伊拉克库尔德人得以重新掌控权力，并且在1992年举行了选举，形成了两大政党——巴尔扎尼领导的库尔德民主党和塔拉巴尼领导的库尔德爱国联盟平分秋色的局面。
在90年代之后，伊拉克库尔德人在伊拉克北部的自治步伐不断加快。尤其是在2003年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之后，伊拉克库尔德武装紧跟美国阵营，在战后的政治格局中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治。在2005年，伊拉克新宪法规定了库尔德地区自治地位，“库尔德斯坦的政治机构可以行使立法与行政等方面的职能，包括分配自治区财政，警察与安全，教育和健康政策，自然资源管理以及基础设施开发。”
内部党派的对立
伊拉克库尔德人内部关系十分微妙，主要体现在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与爱国联盟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一方面，在伊拉克库尔德人自治问题上，民主党和爱国联盟之间立场一致，都希望获得相对宽松的、超脱于伊拉克中央政府权力之外的政治自由；但是另一方面，两个政党之间又各自争夺在自治区内部的权力，比如在1994年两党武装曾经发生大规模火并，巴尔扎尼领导的民主党甚至请求伊拉克政府军北上平叛。
巴尔扎尼家族领导的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和塔拉巴尼家族领导的库尔德爱国联盟之间的矛盾，有着家族领导权的痕迹，比如爱国联盟就是在上世纪70年代撤入叙利亚的库尔德民主党分支人员所建立的，而领导层一直由塔拉巴尼家族把持。这样的对立格局，又与伊拉克库尔德人内部自身的社会文化分歧密切相关，比如伊拉克西北部的库尔德人大多使用拉丁字母文字，而东北部地区的库尔德人则使用阿拉伯字母文字，双方在社会文化上差异很大，其相互交流都面临巨大的问题，因此尽管同属库尔德人，其内部容易在诸多政治议题上产生分裂。
在2014年伊斯兰国组织崛起之后，伊拉克库尔德人在打击伊国组织的同时，两个政治派别也在相互暗斗。比如在伊拉克北部产油重镇基尔库克的未来归属问题上，两党就显示了对立状态。在伊国组织逼近基尔库克时，库尔德民主党的民兵武装和库尔德爱国联盟的民兵武装分别驻扎城外，在震慑伊国组织武装的同时，两党武装也形成了对峙状态，试图在未来该城的最终实际归属上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事实上，自治状态下的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已经在客观上有了自己独立的内政和外交体系，比如很多去过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外国人，会发现伊拉克政府的军队和警察无法进入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而且很多相关国家，在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以领事馆的名义行使着外交代表职能。
伊拉克中央政府的政令，很多时候无法在库尔德自治区施行，比如2014年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与土耳其签署了出口石油资源的协议，尽管伊拉克中央政府几经抗议要求撤回，但是库尔德自治政府充耳不闻，让马利基政府和阿巴迪政府无可奈何。
库尔德的未来难题
尽管库尔德民主党和库尔德爱国联盟之间的合作，几乎决定了未来伊拉克库尔德人可能会独立，但是未来这个地区仍然面临诸多难题。首先是库尔德自治区内部军事对立的问题仍然存在。由于历史的原因，除了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民兵武装”（Peshmerga）之外，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和库尔德爱国联盟保留有大批的党派武装。
根据2009年的一份报告显示，库尔德民主党武装大约有5万5000人，而库尔德爱国联盟有大约4万2000武装人员，两个党派拥兵自重，形成了伊拉克自治区的对立状态。当前伊拉克两个党派大约共有军队20万，这些武装人员在未来的伊拉克库尔德政局中，势必会扮演更加微妙的角色。
其次是伊拉克库尔德人的财政问题，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石油资源并不足以维持自治区政府的正常运转。比如从2015年开始，自治区内的130万公务员就无法按时领到薪金。这一方面是由于伊拉克中央政府为了抗议自治政府私下与土耳其签署石油协议，而做出的断薪报复，另一方面也显示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的资金基础孱弱。
由于不是独立的主权国家，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无法直接从国际组织获得贷款援助，而且在2014年之后随着伊国组织的肆虐，自治区的伊拉克难民人数激增，这也给财政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最后是伊拉克库尔德人若想独立，可能会受到来自于周围邻国的抗议。尽管包括土耳其、伊朗等国都在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设有领事馆（土耳其在埃尔比勒，伊朗在埃尔比勒和苏莱曼尼亚），而且包括一些主要国家如俄罗斯，也在近期与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签署了石油出口协定，若真的承认库尔德地区独立，将会极大的影响地区安全和稳定。
从历史上讲，库尔德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大国和地区国家间博弈的工具，库尔德人尽管在历史上拼命争取主动权，但是一直跳不出大国博弈的旋涡。在当前中东国家内部以及彼此之间纷争不止的客观形势下，库尔德人尤其是伊拉克库尔德人，似乎迎来了独立的历史机遇，也许一个雄心勃勃的库尔德国家，即将出现在混乱的中东政局之中。
在当前中东国家内部以及彼此之间纷争不止的客观形势下，库尔德人尤其是伊拉克库尔德人，似乎迎来了独立的历史机遇，也许一个雄心勃勃的库尔德国家，即将出现在混乱的中东政局之中。
（作者：王晋，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博士候选人）
来源：联合早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