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叙利亚问题日内瓦国际会议召开前夕,一系列消息让人眼花缭乱。
18日,叙反对派“全国联盟”同意与会。
19日,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以伊朗向他保证,将在会上“起到非常积极与建设性作用”为由,请其出席于22日在瑞士城市蒙特勒举行的为期一天的第一阶段会议。这一决定让美国及其盟国感到意外,他们提出要求:伊朗必须先行承认第一次叙利亚问题日内瓦国际会议所达成的日内瓦公报——其核心内容为叙利亚实行政治过渡,否则拒绝其与会。第一次日内瓦会议参加方有安理会五常、欧盟、阿盟及土耳其,伊朗未在其中。在美国提要求的同时,刚同意参会的叙反对派声明:伊朗来我们走。
20日,伊朗外交部声明,愿意在没有附加条件的情况下参会。这等于拒绝了美国等国要求,美国遂向潘基文施压,要其收回邀请,后者不得已照办。
至此,会前的一系列意外似乎终结,孰料当日深夜,“全国联盟”中最大的组织,即先被美国定为“合法代表”、后又被晾在一边的“叙利亚全国委员会”(叙全委)发表声明:鉴于叙利亚总统巴沙尔拒绝下台,如果参加此次和谈,将违背其在巴沙尔下台之前不进行谈判的承诺。“叙全委”因此决定退出“全国联盟”。
会期一拖再拖
由美俄倡导的第二次日内瓦会议原定于去年8月召开,后延至9月,再后来拖到11月,最后定于今年1月。一拖再拖的原因有美俄立场差异,有巴沙尔拒晤他称之为“恐怖分子”的武装反对派,但关键原因是反对派一直坚持先把巴沙尔排除在过渡进程之外。在美国施压下,反对派终于放弃这一先决条件。美国施压原因很简单:反对派要求不现实。早在去年6月,克里在被问到是否认为叙反对派将最终胜利时,他答道,“从局势演变来看,没人能够在叙利亚获胜”,这等于宣告此前美国实施的“政权更迭”已经无望。而由于去年以来战场形势对政府军大为有利,反对派手中的筹码更加匮乏。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下,“全国联盟”其实不想与会,但美国因其在叙利亚问题上连连失分,迫切需要这一展示自己外交成果的机会,“全国联盟”没有选择。
至于潘基文邀请伊朗与会,看似突然,其实合理。伊朗和沙特本是叙利亚冲突中“被代理方”,此前已有包括西方媒体在内的各国舆论呼吁让伊朗与会。而这次会议本来就难有实质性收获,与会各方只会各说各的;能握个手、照个相已经很可观了,因此伊朗上场露面本无大碍。再说,伊朗本是地区大国,非要它宣布支持自己没有参与的国际会议文件,非此不能与会,这也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但其实所有这些美国未必没有想到。问题是,一方面,叙反对派也一直把拒绝伊朗与会作为先决条件,现在反对派的一个主要先决条件已经被否,再否第二个也太让反对派寒心了;更重要的是,沙特已经因为美国拒绝对叙动武、且与伊朗签署核协议而憋下一腔怒火,它更不希望伊朗与会,美国无法再一次伤沙特的心。
美对叙政策有误?
而“叙全委”退盟,则把这样一个问题提到桌面:“全国联盟”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叙利亚反对派?2012年11月初,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发表谈话称,“叙全委”已经不能再被视为反对派领袖,她要求建立一个能代表各阶层、各地区的反对派领导机构。“叙全委”被废主要原因是,该组织被叙利亚穆兄会操控,因谋一己之私导致内部纷争不断,政令如儿戏。而美国当时更担心的是,万一“叙全委”在“后巴沙尔时代”掌权,其伊斯兰色彩可能与美国利益冲突。“全国联盟”应运而生,美国也很快宣布其为新的合法代表,但“全国联盟”更像“叙全委”的难兄难弟,其掌权后的乱象并不少于“叙全委”得势期间。
去年2月,“全国联盟”主席哈提卜在回复叙政府谈判建议时提出愿与叙副总统谈判,提议话音刚落便遭到联盟内部封杀。因行事处处受制,哈提卜最后只得请辞。3月,“全国联盟”选出了自己的“临时政府”总理,但诡异的是这位“总理”居然是美国国籍。到了5月,名义上受其领导的数个武装组织联合声明,指责“全国联盟”治理无方,沦为外国支持者的工具。9月,当选“全国联盟”新主席两个月的贾巴尔遇到前任类似的问题,当他表示将参加日内瓦会议时,内部又是一片反对声。到后来,反对派武装之间干脆刀枪相向,火并频频。
“全国联盟”成分来源庞杂,但它有两大支柱,“叙全委”和叙“自由军”。如今“叙全委”弃盟而去,“自由军”能独撑危局吗?够呛。去年11月,反对派武装中7个最有实力的组织宣布成立“伊斯兰阵线”,其中3个组织原本就是“自由军”中要员。而“伊斯兰阵线”所公布的目标是,它要成为叙利亚反对派的新指挥机构,由它统一领导推翻现政府,把叙利亚变成一个伊斯兰国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它希望与包括“支持阵线”等恐怖组织在内的“圣战”组织携手合作。
这回美国力推日内瓦会议如期召开,无疑值得肯定,而叙利亚问题的政治解决也的确有赖于美国参与。但从“叙全委”到“全国联盟”,再到“自由军”,美国选定的支持对象为何老是给美国出难题?是遇人不淑,还是政策有误?美国能够反思一下吗?
(作者:唐见端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智库理事会理事)
来源: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