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总统穆尔西的新宪法声明22日甫公布，引来去年开春反穆巴拉克式激烈的解放广场示威潮，多个总统顾问应声辞职，有人甚至扔弹炸掉了穆尔西所在的穆斯林兄弟会一处办公室以泄愤。穆尔西在25日不得不改称新宪法声明只是“临时措施”，以期平民怨，26日又出面会见并安抚最高司法委员会进行进一步让步动作。

埃及宪政史可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的1882年到摆脱英帝国殖民统治之后的1923年，埃及拥有了一部较为全面的宪法法律，这部宪法为埃及从伊斯兰教法走向世俗法律体系打下了基础。在长达三十年的君主制被政变摧毁之后，上世纪五十年代埃及试图向共和政体的宪法努力，但纳赛尔并不能容忍太多的自由主义，宪法虽然构建了多个宪法性司法机构，但尚未深入人心，纳赛尔人格魅力对统治所起的作用，远超过宪政要素的影响。到陷入中东战争的萨达特时期，战败沉重打击区域领袖埃及的自尊心，使得萨达特之后，埃及人民紧紧地围绕在常胜将军穆巴拉克的周围，军政的权力，最终在修宪和制宪中融合，成就了穆巴拉克长达30年的独裁与所在党的长期专政。

即便这样的非宪政性负面结果连贯出现，穆巴拉克所维持的宪法，形式上还是建立了检察权及审判权在内的司法机构，并一度让反对派穆斯林兄弟会有代表在议会上。这些司法机构的重要性渐入人心，与形式上的机构存在之事实密不可分。这些国民觉醒，迎来推翻穆巴拉克的“阿拉伯之春”在开罗解放广场绽放，军方想以“临时政府”或“过渡委员会”来取代宪法一切权力之时，遭到了民众的广泛抵制。以政变的压力逼走穆巴拉克的军方，因还权于民的宪法推动不力，在年初的大选中，军方背景的候选人均败在穆斯林兄弟会所建立的党候选人穆尔西之手，而穆尔西一开始并非是穆斯林兄弟会所支持的第一人选，但宪法障碍使得穆兄会更多重量级人物不得不隐身于后，并且对穆兄会原教旨主义式的实施伊斯兰教法之主张，不再在政党的层面上推动。

穆尔西以承诺推动制宪会议并打开新议会选举进程之名，披挂上阵，成为埃及有史以来普选之下的第一个民选总统，民众对其宪法敬畏心之期待高于别人。穆尔西的新宪法声明，自我授予了总统法令专权，并限制了司法权力，剥夺了法院对议会的制衡权，法院失去了解散议会的书面权力，并在检察部门人事任命方面听命于总统，可谓彻底打破了宪政所建立的三权分立之平衡，“过犹不及”，实质性的专权程度，甚至超过了穆巴拉克假惺惺的宪法承诺中所构建的权力，自然会被视为对宪法及阿拉伯革命的背叛。

纵观穆尔西在制宪进程中所做的“新宪法声明”安排，不难看出埃及百年宪法史对当今民众精神上的沉淀效力，这与“只要坚持就会修得正果”的阿拉伯国民性格隐忍与民族韧性相符。所以，穆尔西虽然以反穆巴拉克体制的再造者身份出现，但一旦有超越宪政精神的动作出现，民意的反制将会是相当暴烈的，这其中的“奶酪”是自由主义已经不可能轻易退让于民族主义，不论是公民民族主义，还是国家民族主义。

（作者：和静钧 西南政法大学副教授）

来源：长江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