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皇家国际和战略问题研究所发布了题为《北非政治转型的政治经济分析》的报告。报告从政治经济平衡角度探究北非政治转型的原因和影响，提供了一个更为精细化的视角观察阿拉伯之春背后深刻的社会经济渊源。

对于历经阿拉伯之春的北非而言，政治转型的阵痛在所难免。部分国家政局动荡打乱了地区经济复苏的步伐，影响到经济发展模式的调整。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骚乱之后的经济走向充满不确定，突尼斯和埃及同样面临艰难的经济选择。而对于废墟上的利比亚来说，重建能源经济只是开始。整个地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进程走到了新的十字路口，未来如何发展，引人关注。

日前，西班牙皇家国际和战略问题研究所（Real Instituto Elcano）发布了由该所能源项目部主任、高级分析师贡萨洛·埃斯克里瓦诺（Gonzalo Escribano）撰写的研究报告——《北非政治转型的政治经济分析》。报告分析了经济在北非五国政治转型中的关键性作用，并对未来的经济策略制定提出了建议。

作者首先介绍了传统理论关于民主化进程的先决条件和步骤，如经济发展达到临界点，教育事业的完善，中产阶级的壮大，以及经济权利的分散等等。但作者认为政治转型并非严格按照传统的固有程序，比如：当代价较低时，革命爆发的可能性就会增加；而当社会不平等程度很高，民众获得经济收入的机会又较低的情况下，社会反而会倾向于改革。

北非五国革命爆发前的社会经济状况恰恰证明了这一点。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11年的人类发展指数（HDI）报告显示，北非国家的人类发展指数处于中等偏上水平。该指数所包含的所有指标在这些国家都取得了明显的改善。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之后，一些分析家认定贫困、收入不平等和食物匮乏是民众不满的源头。作者对此表示质疑。就不平等而言，阿尔及利亚的基尼系数与西班牙相似，摩洛哥和突尼斯与美国相近，而埃及则接近于加拿大。再看贫困问题，作者认为北非国家的贫困程度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严重。无论是以日收入不足1.25美元还是2.75美元的贫困线为标准，这些国家的贫困人口比例不仅低于巴西、墨西哥、中国和印度，而且也低于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平均水平。数据同时显示，这些国家的食品短缺也不十分突出。作者由此断定，单纯的社会经济状况不足以成为革命的导火索。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革命之火烧得最猛烈的正是最富有的利比亚，而革命最成功的则是人类发展指数位居北非第二的突尼斯。

因此，作者主张，阿拉伯之春的经济因素应当用更精细的理由来揭示，即北非国家满足社会经济需求的能力大大落后于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和转型。换句话说，独裁政权的经济合法性受到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的挑战，政府所提供的经济利益已不足以弥补维持独裁统治的代价。

接着，作者从宏观经济角度对北非五国革命前后的经济数据进行了对比，以揭示北非五国光鲜数据背后潜伏的深刻危机。北非国家在21世纪头十年的经济增长率表现得相当稳定，即使是在动乱中也维持了相对较高的水平。但是，石油输出国的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的经济增长依然维系于其能源价格。摩洛哥和突尼斯的经济增长虽然已经步入正轨，但其易受国际食品和能源价格影响的弱点也显露无疑。另外，这些国家的财政收支状况虽然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但其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依然很低。阿拉伯之春爆发以后，这些隐藏的危机一览无余。伴随着因国际金融危机和欧洲债务危机而放缓的经济增长率，乐观的形势急转直下。罢工和日常经济活动的停滞严重影响了经济增速和出口贸易，入境旅游和国外投资的中断进一步加深了革命的经济代价。危机的影响也体现在不断恶化的宏观经济平衡。政府的财政收入大幅降低，但为了防止社会动乱和经济下滑，政府又不得不增加财政支出。

事实上，在危机爆发之前，北非的经济体制改革就因为太过迟缓而广受诟病。作者认为阿拉伯之春的一个主要后果，是民众对于被推翻政府的经济策略的怀疑，这包括很多急需解决的微观经济和体制的改革。这此背景下，未来北非国家的经济进展依然难以判断。

除经济因素之外，阿拉伯之春爆发的背后还隐藏北非五国的政治经济平衡的变化。北非国家独立之后，国家主导的经济增长模式培养了一个由上市公司管理者和权力寻租企业家组成的精英阶层。尽管该模式因19世纪80年代的债务危机而崩溃。但随后而来的经济自由化运动依然使得该精英阶层受益匪浅。精英集团从私有化改革，公共事业工程和贸易自由化中攫取了大量利益。该模式带来的一个必然后果是，特权泛滥和任人唯亲造成北非的政治经济长期依赖于现任统治者的政治网络，阻碍了社会经济改革和模式更新。但随着改革的深入，固有的政治经济平衡出现了轻微的转变，一些新的角色开始参与社会变革，例如中小企业主、外国投资者和自由职业者。社会转型也使得像年轻人、伊斯兰政治团体和妇女获得一定的政治发挥空间。但这些角色的定位依然很模糊，所起的作用相当有限。

最后，作者对北非地区未来几年的经济政策的制定提出了一些建议，他认为北非国家应当形塑自己的政治经济平衡，并发展出一种适合其本国国情的经济发展模式。同时，作者也对那些试图用短期民粹主义经济政策应对社会正义诉求的冲动提出警示，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平衡各方利益，寻求一种更全面的经济增长方式。

总而言之，作者从政治经济平衡角度探究北非政治转型的原因和影响，提供了一个更为精细化的视角观察阿拉伯之春背后深刻的社会经济渊源。政治转型是否必然带来有效的经济发展模式和经济发展策略，经过转型阵痛的国家能否真正走出困境，找到适合本国国情的经济振兴之路，还需拭目以待。

（评点文献：Gonzalo Escribano: "Political Economy Perspective on North Africa's Transitions, Elcano Royal Institute", Working Paper 3/2013, 30/1/2013. 原文地址，点评人：涂维佳 道网智库观察员）

来源：财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