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亚欧的土耳其正面临着东西观念的冲击，面临着传统与现代的挑战。要改变土耳其，究竟是靠欧洲还是靠土耳其自身？

过去五年，世界看到土耳其走上一条繁荣之路，在后面推动的是整个欧盟。但是最近在大城市出现的抗议给这种进步带来了阴影，这是对这个新兴民主国家的严峻考验。

事件的导火线是政府要把一个传统、古老的公园改建成购物中心，这看似不是严重的事情，或者说不足以引发一场动荡，但背后民众对改建计划并不支持，他们经过不同层次的意愿表达仍未能改变政府决定，最后只能走上街头。警察与人群产生激烈冲突，不仅采取清场，还使用催泪弹，之后总理埃尔多安的强硬态度更是引发民众激烈反弹。最终，人们表达的不仅是对具体改建项目的不满，而是对政府的失望，对土耳其可能发展成家族式资本主义的担忧。

的确，最近几年经济获得大发展的同时，土耳其政府有重新开启极权决定的倾向，埃尔多安带领的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AKP）不时有动用政府力量恐吓民众的行为，也在悄悄进行权力中央化。这次事件后埃尔多安更是成为专制象征。

事件不仅影响旅游业，更打击土耳其最近几年快速提升的国际形象。世俗文化和传统文化之间的战争在土耳其历史上从未结束，早在2002年AKP获得权力之前党领导已表示，加入欧盟是彻底结束这场战争最好的办法。在AKP获得立法院多数后，它快速废除死刑，重新改写司法惩处条例，改写《反恐法案》。尽管很多评论家认为这些改革力度还不够，但在历史上已经是天翻地覆，代表文化和政治上的一次革命。土耳其同时也对敏感的库尔德人问题放低姿态，对占人口18%的库尔德族给予放宽文化权利，例如允许使用库尔德语广播等。议会立法使一党专政比以前更困难——而精英阶层通过打击政治对手实现权力垄断曾是这个国家最常见的政治生态。军人对政治的影响力也降低了。土耳其知道，要获得经济繁荣必须加入欧盟，但是前提是在政治和制度上尽量靠近欧盟的标准。布鲁塞尔也明确告诉土耳其，没有实质性的进步，加入欧盟是不可能的。

经过改革，土耳其的自由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是欧洲人、商业精英，库尔德人和众多土耳其宗教人士也享受到有欧盟作为支持的经济发展，这一点上连军人都不敢轻举妄动，2004年欧盟通知安卡拉所有改革基本到位，已经符合《哥本哈根标准》，可以开始入欧谈判。可是在这样乐观的开始之后，土耳其和欧盟的关系一直不愉快，主要的障碍是欧盟认为土耳其仍有违权行为，尤其是入侵塞浦路斯北部事件，此外欧盟也不得不考虑纳入土耳其后增加的成本——— 土耳其99.8%的人口是教徒，这对欧盟是巨大挑战。而土耳其自身也感受到这种敏感性，尽管改革了，但在土耳其社会中具体的进步还是缓慢的，表面上符合了“哥本哈根标准”，其实是“安卡拉标准”，在很多领域，改革甚至降低了民众的自由度。

随着经济危机、欧元危机、债务危机的到来，土耳其加入欧盟变得更加遥远，这次抗议事件是次明显的警告，欧盟是改变土耳其的唯一动力，只有欧盟能促进土耳其从一个传统宗教国家向现代化国家转变。挽救土耳其，欧盟具有这样的能力和责任。

（作者：史蒂文·库克（Steven A . Cook） 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中东地区资深研究员、作家）

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