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上中旬,中东警情继续飘红,面对多国多次空袭,“伊斯兰国”武装非但未作鸟兽散,反而逆势反扑,向东进逼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向北围攻叙利亚边城科巴尼,引发新恐慌。这个尴尬局面再次呈现中东格局的复杂和多国联盟的脆弱,也预示着围剿“伊斯兰国”武装将是一场艰难甚至可能漫长的挑战。
综合美军中央司令部和美联社报道统计,截至14日,西方和阿拉伯国家对“伊斯兰国”武装目标发动405次空袭,其中伊拉克境内271次,叙利亚境内134次,累计摧毁作战车辆、阵地、据点、检查站和炼油设施537个。然而,“伊斯兰国”武装亦兵亦民,仅靠空中技术辨别身份十分困难,而且聚散极其灵活,无法有效聚歼,因此,没有地面围剿配合,打败这支武装属于幻想。但是,地面战远比空袭更复杂,因为打的是政治,而不是技战术。
中东因其地缘位置独特和政治结构斑驳,素来冲突易起且十分棘手,变数层出不穷。这一点,不仅在半个多世纪都无法解决的巴勒斯坦问题上教训深刻,而且在叙利亚危机博弈中再次翻版:卷入冲突的绝不仅是直接当事双方,还有各自的三亲六故。这种复杂的群殴模式不仅无助平息事态,反而因各方自我盘算和夹带私活,使冲突性质异化,面目全非。此次围剿“伊斯兰国”不幸又呈现打乱仗的境况:美国只想空袭而不愿再度地面卷入;叙政府愿望强烈但不受待见;伊朗乐意上位但美阿阵营说不;阿拉伯国家无心无力出兵,却寄望土耳其驰援。
“伊斯兰国”武装的崛起和壮大,原本就是各方纵横捭阖的畸形儿。没有美国外交导致的“反美主义”泛滥,就不会催生其母体“基地”组织;没有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并鲁莽地解散伊拉克军队和超宗派执政党,就不会有其前身的滋生土壤和空气;没有美国及其盟友在叙利亚推动颠覆政权,就没有其向西扩展空间和招募队伍的可能;没有上述各方给钱给物,就没有其不断壮大的能量和营养。奥巴马虽然宣布对“伊斯兰国”发动反恐战争,但联盟的松散和各方勾心斗角,反倒给“伊斯兰国”武装留下巨大腾挪空隙。
局势的微妙还在于,以色列和伊朗这对冤家也都指责对方参与“伊斯兰国”的哺育、庇护和帮扶,以便浑水摸鱼。一句话:在中东,几乎各方都高喊“伊斯兰国”危害巨大,但任何一方都似乎与之有撇不清的瓜葛。曾热衷干预叙利亚事务的土耳其,在盟友合力围剿“伊斯兰国”武装,且该武装进逼本国边境时竟安之若素,为出兵开出美国暂时难以接受的高价:在叙设立禁飞区并颠覆巴沙尔政权。
干预叙利亚危机是土耳其实现“东向南下”战略调整的切入口。“西投北上”苦恋欧盟多年绝望后,土耳其已明显打算折返中东,重温奥斯曼帝国的荣光,即使不能像过去那样统治中东,起码可凭强大国力占据头号座椅,而以逊尼派穆斯林宗主国身份介入叙利亚是最佳时机。但是,由于土耳其意图过于明显,特别是深度卷入埃及内政并恶化与传统盟友以色列的关系后,势头严重受挫,也意味着“零问题”周边外交政策的失败。土耳其显然不想置身事外,过去3年,土耳其向叙利亚放行成千上万伊斯兰极端分子,特别是来自欧美的所谓“圣战者”,一度招致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强烈不满。
“伊斯兰国”上周攻打库尔德重镇科巴尼,形势紧迫,土耳其死活不肯出兵相救,以至本土库尔德人威胁称,土政府如坐视“伊斯兰国”武装杀害其叙利亚族人,他们将重新举事。叙利亚库尔德人去年表现出明显的分离主义势头,成立两个独立实体,这对周边三国库尔德人是个糟糕的榜样,土耳其政府当然乐得他们的实力被“伊斯兰国”武装所削弱。
伊拉克完成政府更替后,并未如外界预期的那样迅速平衡宗派利益,调动各方积极性形成合力,收复被“伊斯兰国”武装夺占的土地,也再次说明这个再造国家的自我管理和保卫能力的薄弱。伊拉克客观上很难脱离美国等而独善其身,而地区各种力量又纷纷在这个地缘安全的短板上发力,趋利避害,进而使传统的种族、宗教和派别因素与新仇旧恨一并发酵,加剧了快速打败“伊斯兰国”武装的难度。
尽管各方都意识到事态十万火急,但是,无不雷声大雨点小,发声不发力。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架势,必然导致“伊斯兰国”武装逐步淡定下来,重新以攻城略地还以颜色,因为中东不是南联盟,仅靠空袭于事无补。如今观之,20多国的反恐联盟,遏制“伊斯兰国”武装都很费劲,击垮并将其赶出叙利亚和伊拉克则会更加艰难和漫长。
(作者:马晓霖,博联社总裁)
来源: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