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的巴黎恐怖袭击事件,使笔者想起了十年前发生的丹麦杂志刊登侮辱伊斯兰教先知漫画事件。当时,一些西方刊物转载这些漫画,引起全球范围穆斯林的抗议。此后几年,又发生了一系列宗教、民族极端事件:荷兰极端分子炮制反伊斯兰教电影、美国牧师和美军士兵焚烧古兰经、天主教徒抗议电影《达·芬奇密码》侮辱天主教、法国驱逐罗姆人等等。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联合国启动了文明联盟,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任命包括笔者在内的20人组成文明联盟名人小组,研究如何推动世界各种文明之间的对话和交流,克服偏见、误解,抵制极端主义,以促进世界的和平与发展。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阿富汗、伊拉克发起的军事打击,以及中东变革以来西方对伊斯兰国家的军事干预,引起伊斯兰世界的愤怒和反抗,为宗教极端主义和国际恐怖主义打着伊斯兰旗号掀起新一波狂潮创造了条件。“伊斯兰国”的崛起、此次巴黎恐袭事件都是明证。与此相应的是,美国、欧洲的反伊斯兰思潮也持续上升,许多国家出现民粹主义、极端民族主义和右倾化思潮。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方的反伊斯兰思潮与伊斯兰世界的极端主义互为因果,形成恶性循环。
因此,巴黎恐袭事件后,人们喊出“我是沙尔利”并非偶然,正是宗教极端主义与反伊斯兰思潮的又一次碰撞。“我是沙尔利”的口号反映了人们对恐怖主义滥杀无辜的愤怒和谴责,表示他们维护言论自由的决心和对极端主义的鄙视,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另一部分人并不同意这个口号,反而喊出“我不是沙尔利”。他们认为,不能因为反对恐怖、极端主义而侮辱其它宗教。
实际上,关于传媒在不同文明关系中的作用,联合国文明联盟进行过深入研讨,并提出比较公允的见解。首先,传媒应促进不同文明之间的沟通和了解,而不是助长无知和煽动偏见;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并不等于可以随意取笑、侮辱其他宗教、文化和传统。其次,政治歧见、经济竞争和文化差异虽然普遍存在,但是一方利用传媒把另一方妖魔化,只会导致双方的碰撞转化为恶性的冲突,甚至走向极端。再次,传媒需要自觉接受道德制约以避免走向极端化,克服无知和偏见造成的文化孤立主义和文化极端主义。在上述方面,有一些成功的范例:比如欧盟建立了媒体监督中心,对一些不负责任和不精确的报道进行审核,对误导和造谣做出必要反应。奥地利建立了媒体从业人员培训机制,如举办研讨伊斯兰文明的培训班,结果在丹麦漫画事件发生后,没有一家奥地利媒体转载侮辱伊斯兰教的漫画。上海合作组织也一直努力在大众传媒领域建立应对新挑战和新威胁的有效机制。
实践证明,要彻底铲除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必须标本兼治,综合治理,加强不同文明、宗教、民族之间的对话,特别要注意不能把恐怖主义、极端主义与特定的宗教或民族挂钩。否则,只能是欲速而不达,甚至越反越恐。
(作者:潘光,上海社科院研究员、上海政法学院特聘教授、联合国文明联盟大使)
来源: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