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上周的大游行中奥巴马应该出现在巴黎街头,跟其他领导人肩并肩,因为游行是为了表达对法国革命精神的支持——自由、公平和团结——而同样的精神正是美国独立革命的基础。从道德上、战略上和外交上的原因,“自由世界的领导人”都应在现场。
但白宫的态度也充分说明,在对抗本土恐怖主义问题上法国和欧洲必须靠自己,走一条不同于美国的、自己的路。如果欧洲过分依靠来自美国的政策,很可能会陷入山姆大叔在“9·11”事件之后的浩劫,而那绝对是悲剧性的。
在2002年和2003年,美国跳进了本·拉丹编织的陷阱,发动伊拉克战争、占领中东重要的穆斯林圣地。一场对抗西方入侵者的“圣战”从此从拉丹的想象中变成了现实,而今天在叙利亚和伊拉克,战争还在继续。当年法国政府很明智地置身于英美反恐联盟之外,尽管在马里和叙利亚,近两年来巴黎的反恐行动有所升级,但对于“派军队大规模进入海外穆斯林国家”依旧很抗拒。
可是,在国内呢?
很显然法国需要强化国内敏感目标的安全级别,也有必要反思情报和安全机构的工作,执行屠杀的3名恐怖分子都曾在安全机构的雷达上出现过。但也有一种可能性,法国政府反应过度,联同其他欧洲国家开始一场针对数百万穆斯林的战争,这众人都散落生活在欧洲国家里。如果是这样,那正好符合“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的期望,而结果也将是灾难性的。
在上周的连续暴力袭击之后,法国人无疑被卷入了类似“9·11”事件之后美国人的不安中,上周日百万人涌上各市的街头其实是这种不安的另一种体现。爆发性的爱国主义是预料之中的,但是爱国主义能轻易变成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进而为非法行为辩护。
这个国家已经通过法律,在公开场合禁止穆斯林女性穿着蒙面黑袍,对非法移民的态度和做法也一直给国家声誉抹黑,在最近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坚决反对移民的右翼党派“国家阵线”的支持率上升了25%。因此《查理周刊》事件带来了潜在的可能,即巴黎拥抱右倾、反对移民、打击性政策。
尽管总统奥朗德说,凶手、恐怖分子和激进分子与普通穆斯林是两回事,但他在国内支持率并不理想,承受重压必须采取行动。所以在全国安全会议后,巴黎的重要目标被增派的1万军人把守,这是法军在二战之后最大规模的部署。接下来还没有宣布进一步行动,但可以肯定,会有一波对国内疑似恐怖机构的全面打击。风险在于,这一波的强硬政策和筛查将以居住在法国的有阿尔及利亚血统的人为重点,副作用必然是给极端组织输送更多可供招募的对象。甚至强硬政策有可能蔓延到其他领域,例如通过其他反宗教法律,那么法国面临的未来是相当可悲、可怕的。
融合的问题在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已存在很久了,执行《查理周刊》血洗行动的两个枪手就是在法国本土出生的,后来劫持犹太人超市的凶手也是。经济原因是突出的,来自北非的第一代移民以及在法国出生的后代贫困率高、犯罪率高、缺少向上的社会流动性,这些造成他们难以与主流社会接轨。文化上的原因也不容忽视,法国可能拥有世界上为时最长的世俗化政府,从大革命时期跟天主教廷的斗争开始,历届政府都要求移民和移民的后代要适应法式行为方式,例如穆斯林不能用头巾包头,就算在马赛这个穆斯林人口已超过1/3的城市,这类反宗教法律也被严格执行。
这些政策对所有人都公平,目的是促进同化,但也被极端宗教人士利用进行煽动,将生活在西方的穆斯林描绘成被政府迫害的受害者。最近几年有数千名欧洲穆斯林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加入“圣战”,再明显不过,未来还会发生恐怖袭击,欧洲政府必须找到更好的应对政策,在这些人出发前和回到欧洲之后,而这并不是简单的任务。
恐怖袭击之前,法国的情报工作一直不错,在反恐圈子内名声很好,但是还有很多漏洞要堵上。不仅是法国,上周一非常低调的英国国内情报机构M I5的负责人安德鲁·帕克(Andrew Parker)公开表示,就在几个月内,英国已经刺破了3起致命恐怖袭击阴谋。
从长远来看,要挫败在欧洲本土的恐怖袭击,最根本的办法是减少新的潜在招募流。要在穆斯林社区传播不同于极端思想的声音,让年轻人相信除了极端宣道者外的其他人。法国或许也要思考类似英国的“按照自己方式活着”的穆斯林政策,比如允许女性穿着黑色长袍。可以肯定,在今天的欧洲没有万能、完美的对穆政策,极端主义在非常长的时间内会对欧洲形成严重威胁。想想看,至少有600个英国人加入“伊斯兰国”在叙利亚作战,而法国,危险则更突出、尖锐,因为法国的穆斯林人数更多,比例更重。
在未来几周,在消化掉《查理周刊》事件的原始冲击波后,巴黎会提出新的反恐政策,这些政策必须有别于美国的反恐政策,必须将穆斯林的融合放在立足点,必须坚持恐怖主义不是伊斯兰教,“圣战者”不是一般穆斯林。如果这些政策仅为了迎合右翼极端势力,将穆斯林进一步妖魔化,深度隔离穆斯林和社会的其他部分,那么未来就太可怕了。
来源:南方都市报